她的笔法行云,写完之后捧着纸笺残墨,双手送予司裕,“到时为彼岸,过即前生。我兴许是你的第一个朋友,从今往后天海阔,你还会认识第二个、第三个。等另一段十几年过去,你必会过得比如今的我还好,有亲密师友,心中归宿。”
婉丽温和的笑容,不无勉励劝说。
司裕接过纸笺,折好后心藏起来,向来没什么绪的脸上难得笑容,“我记住了。”
而后,踏着夜风抬步离开。
走几步,忽而往暗瞟了一,随手折了段树枝朝着那边掷过去。
——司裕向来极为警觉,任何风草动都能落耳中,不过方才在亭中时,他的心思都系在阿嫣上,加之谢珽神鬼没,竟未曾留意。直到此刻了凉亭,他才觉不对劲,猜来人份后并未声张,只拿树枝戳破。
暗影里,谢珽抬手接住。
极寻常的一段树枝,到了司裕手里,却也有短剑般迅疾的力。
谢珽瞧了踽踽而去的少年,目光落回阿嫣上,就见她收拾好笔墨,正与玉往屋里走。比起去岁初见时的稚弱,她如今段渐而纤袅,云鬓钗,玉颜,步履盈盈走远时,夜风里摇曳生姿。
他站在那里,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背影。
谢珽幼时顽劣张扬,袭爵后铁腕纵横,从未如此刻般,躲在暗默然瞧着谁的背影,不为人察知。
甚至暗生失落。
听到司裕的问题时,其实他也心存好奇。
王府小院里的事早已远去,经了小半年的小火慢炖,小姑娘亲承认喜他,亦不再如从前般刻意躲避他的亲近。
夫妻相拥而眠时,她会不自觉的贴在他怀里,睡得安静又乖巧;携手游玩时,她会如寻常少女般雀跃喜,望向他的睛里满藏喜;床榻缠绵亲吻时,她会试着回应,笨拙却温柔;宴上他被污蔑,她还会忍不住开维护,咄咄人……
谢珽十分确信,她是喜他的。
那夫妻间的温柔亲近和心有灵犀,在其中的两人都心知肚明,绝非旁人能比。
以至于方才驻足时,他以为会听到肯定的答案。
结果她说不知会不会离开。
虽是理之中,却仍如半瓢凉兜浇,一把将谢珽从梦里拽回。
她究竟在顾虑什么?
为何仍旧不敢全心的信任他?
谢珽一时之间猜不来,但此刻夜风凉,势却不容他为此事纠结,亦不容费时问。他静静站了片刻,只能宽自己,阿嫣忽视了周希逸,对司裕并无半分私心,亦为他动摇了和离之心,终归是可喜之事,不可贪图太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