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一个皇帝,他或许是最容易察觉其中关窍的那个人。
卢皎月想着,稍稍抬头,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极亮的眼睛。
周行训无法具体的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。
他擅用骑兵,喜欢奔袭,无数次的孤军深入,却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找到破局之法,而此时此刻的感觉与那时候极其相似。
平心而论,周行训其实并没有多喜欢这座长安城。
明明是他带兵破攻破的城池,可是那之后、却像是被困在其中一般。他手握重兵,目之所及尽是他所属的领地,可就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将他困在这座城中。
沉闷的压抑感无处不在,但是这种无形无质、连存在感都模糊了的敌人并非大军所能抗衡。ta在沉默无言地一点点胁迫着他低下头去,他甚至连ta是什么都不知道!
而此时此刻,虽然那种感觉仍旧模糊又朦胧,但是周行训就是知道自己抓住了——他一定抓住了什么!!!
细密的战栗感从尾椎往上攀起,久违了的兴奋让呼出的气都带着颤抖,他简直是控制不住笑了起来。
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,他迫不及待地追问:“阿嫦,能再同我说说吗?”
卢皎月却僵住了。
她无法将周行训的举动形容为“看”,那更像是猛兽对猎物的锁定。
他在笑。
明亮的眼睛轻轻弯起,笑容灿烂得似乎与往常并无二致。
但却是不一样的。
褪去了阳光的浸染,那双印象中纯粹又通透的琥珀色眼瞳转为一种更深邃的底调,殿内跃动烛火倒映其中,它依旧是明亮的:带着毫无掩饰的昭然野心,还有……贪婪。
因为笑容绽开的弧度,尖锐的犬齿就抵在唇边,简直像是迫不及待地要从猎物身上撕扯下血肉来。
——毛骨悚然。
第23章 帝后23
校场。
一个人影斜斜地自场中飞了出去, 这人勉强地调整了姿势卸力落地,想要起身、却终究还是瘫倒在原地重重地喘着气。
场中仍站着的人也有些气喘,汗珠沁透了薄薄的一层上衣, 但他的脊背仍旧挺得笔直。
周行训目光四下环视, 扬声问:“还有谁来?!”
他呼吸有些不稳,但这声音依旧中气十足。
无人敢应。
校场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“尸体”, 隐隐有呼痛的呻吟声入耳。
听到后者,周行训使劲挑了一下眉。
他大步走到一边, 一点也不客气地那脚尖踢了踢那个装模作样的货,“起来!别以为朕不知道,刚才你躺得最快。曹老将军要是知道,非得拿鞭子抽死你。”
曹和忠又假惺惺地惨呼了一下,却是笑:“他要是还能来抽我, 我非跪下来磕一个、谢谢阎罗王肯把人放出来。”
人不要脸, 皇帝来了也没法子。
周行训啐了一句, “我看没两年啊,你连刀都拿不起来了。”
曹和忠应着“是是是”,却也不以为意。
他倒也没那么懈怠, 但是和周行训对上,这明摆着挨揍事, 谁乐意做啊?禁卫拼命是想入帝王青眼、得到赏识, 他又用不着这个。早死的老爹挣下的战功,足够他在功劳簿上躺一辈子了,只要别想不开干出什么造反谋逆的事,别说他了、子子孙孙都没什么可愁的。
曹和忠在地上躺着又装了会相, 瞧着周行训已经拿了水囊喝水,看样子短时间没有来第二轮的意思。他立刻头也不疼了、腿也不酸了, 很利索地原地爬起来,笑嘻嘻地往跟前凑过去,“陛下许久都没这兴致了,是有什么好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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