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不及(4/4)

相谈后，他思量了许久，笃定唯一的疏忽便在师杭那一回离奇失踪上。她曾说是北雁寨的人私自掳了她去，后来许是慑于红巾军报复，当家的便又主张将她放归。那时，孟开平舍不得她受了苦，本想着上门找北雁寨好生算账。没想到第二日，几颗血淋淋的人便被送到了元帅府上。

而与此一同被送来的，还有一封北雁寨当家的亲笔所书的告罪信。

他们诚心乞和，齐元兴的命令也是莫要擅动苗寨，可孟开平无论如何咽不这气。直到后来不知哪一日，他偶然听闻北雁寨与对因分家结仇，对方率兵攻寨，正打得火朝天。于是孟开平脆趁此时机横一脚，为北雁寨的覆灭掩了一抔黄土，狠狠了恶气。

记得当日攻寨的那一方，名为南雁寨，寨主少见是个女人……

“你这腰上的伤，便是华佗再世怕也难治了。”

不知何时，郭英来到他声旁，忍不住提醒：“什么卷宗如此要？都看了两刻钟了。”

大夫嘱他静养，可若不探明此事，他的心绪如何能静？孟开平闻声阖上书册，转而问：“事办完了？”

郭英颔首，落座答：“我在罗绸巷赁了叁间屋，杭家人亡许久，拢共也就剩二十余人，够他们住了。”

“多谢。”孟开平笑了笑，真挚谢：“劳烦你许多，上回谢家姑娘的事也多亏了郭夫人从中牵线，否则我可没法在丞相面前脱。”

郭英的阿是齐元兴妾室，为避婚约，孟开平思来想去，最终求到了郭夫人那儿。

“嗐，这有什么好谢的。”郭英摆摆手，无奈：“我阿的话，丞相多少还是愿意一听的。况且你不愿，婉清她又并不反嫁给思危，说来倒比你合宜。”

谢婉清与齐文正已然成婚，如今都随着夫君征战去了。两人和和，也算是桩好姻缘。

“唯独杭家这事才算棘手。”

郭英自沏了盏茶，颇为忧虑：“你从始至终不肯面，那杭大人未领恩便罢，反倒提防咱们。幸而丞相这会儿没空理会这些，否则，若教他知晓杭大人本无意仕，恐怕是再难客客气气礼遇他们一家了。廷徽，莫要嫌为兄多嘴，你何不如与杭家人明来去缘由呢？莫说平日开销，就连他们住的赁金都是你的，何必让我白受他们的谢？你待他们百般庇佑，若说为着那位师姑娘……到这一步，足算是至至义了。”

这是郭英的心里话，也是公话。他见着孟开平赎罪似的默默了这许多，却不敢在杭家人面前面，实在替他憋屈。

“可是郭兄，我太过亏心了。”

然而孟开平始终迈不过心里的那坎，他摇摇，苦笑：“我见了她舅舅，便会想起她爹娘，想起我是如何像个得志小人一般霸占迫她。我向来不耻世家门，可面对杭家，我直不起腰杆。我亏欠她的太多，如今也还不到她上，便只能尽心替她看顾亲眷了。”

郭英听罢，数次言又止，但终究还是把一切劝解的话咽了去。

“从前我不明白，如今总算明白了。”郭英叹：“婉清那样好的姑娘，为何憾不动你的心分毫。世间缘本就是不讲理的。”

如果孟开平从未见过师杭，那么，或许娶了谢婉清也能成就相敬如宾的一辈。可一旦遇见了那个人，和与否、悬殊多少便皆不要了，错过才是最大的遗憾。

“不过除了她母族，师家的形势更似火煎。”郭英好心提：“中那位淑妃娘娘一旦生皇，师家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元帝外戚。倘若真到了兵戈相见那一日，留则又成全不得忠义二字……廷徽，你要早日思定才好。”

孟开平激他的关切，认真应了，而后正要谈及赵将军与陈友谅的对战，却骤闻屋外喧闹。

那声音又急又响，还兼有呵斥守卫之语，孟开平细听面一沉。

是黄珏。

此未丞相府邸，机密甚重，若无天大的事绝没人敢如此造次。两人正要起赶去，却见黄珏已然大步穿过了回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