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不及(2/4)

“……我愿天地炉，先从冻馁均。自然六合，少闻贫病人。”

“甚好甚好！”齐暄毕竟年岁尚小，早盼着塾中休沐了，闻言岂有不应之理：“爹娘未必得空，有刘先生您一前往，他们也定然放心！”

齐暄的呼喊使得孟开平收回思绪，不知何时，刘基也来到了二人侧。他瞧了孟开平的神，知晓后者心不在此，思忖片刻后便同齐暄熟络：“大公，明日便是端午了。难得佳节，不如明日同在去玄武湖畔游玩一番，与民共庆如何？”

其实当日抓到王莲芳，他本想杀之以愤的。可偏偏那个女人太懂得如何拿他了，她早将一切都算准了。

她了解他的世与经历，承受他的愤恨与怨怼，明白他的压抑与不甘。多可笑啊。他还愚蠢地以为掌握权力就可以摆脱卑劣低贱、任人摆布的过往，其实不论他闯得再远，都没有闯过多年前母亲病逝的那个秋日黄昏。

“……孟叔？”

宋濂一贯是个严师，齐暄听了，立时询：“那刘先生可否与我一？”

孟开平素来不喜跟如此曲折宛转之人打，但刘基所言，却当真恰好戳中了他的心思。他扯了扯角，复又从院中绕回厅，只见袁复的伤已然包扎好了，而王莲芳正絮絮叮嘱他些什么。

直到听了这番话，他才恍然发觉原来师杭是那么地了解他。他向来以为自己对她了如指掌，可事实竟是，他本看不透她，反倒是师杭已经将他看得清楚见底——

这王莲芳还能说什么呢？他别无选择，只能认命似地提起药匣跟着孟开平去了。他原以为孟开平要领他去虎狼巢，没想到这人兜来绕去竟绕去了秦淮河附近的闹街市，而后又在小巷拐角寻了家馄饨摊落座。

烟雨楼之味价贵，王莲芳早有耳闻，于是他便顺着孟开平的话接过筷尝了一，没想到果真极好吃。他年纪大了，不喜过于荤腥，用这个刚好。

说罢，刘基又是一礼，潇洒去也。

孟开平先是向袁复示意，随后转向王莲芳：“既然无事了，不知王太医可愿赏脸一叙？”

孟开平知王莲芳这说辞都是师杭教给他的，可知又如何？他对此明明白白，却无能为力。

孟开平无法形容当时的滋味，仿佛心中疯狂蔓延燃烧的烈火终于烧至了尽。天边的斜风细雨柔柔压来，不懈地与之抵抗纠缠，最终，心原上的苍茫大地余烬成灰，他再也提不起分毫杀意。

小儿细细

有什么好叙的，多半是同他算旧账罢？

于是顺理成章地，齐暄与孟开平依依告别，还许诺过两日再去府上寻他。刘基也将离去，然而临走前却朝孟开平拱手：“元帅予在的文集已然编好大半了，待元帅回返京，应当便可见到成稿。至于元帅挂念的那人……”

“尝尝罢。”

，所以只能逃避着麻痹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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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元帅还有何吩咐？”他小心翼翼，犹疑问。

“那咱们便如此说定了。”刘基抚了抚髯，笑眯眯：“不过先得告知宋濂才好，你若瞒着他去撒野，节后说不准还要挨板。”

自古以来，十里秦淮盛不衰。河岸两边的好去不计其数，这人却连酒楼都舍不得请他去，真是抠死得了……王莲芳暗自腹诽，因拿不准这家伙要叙什么旧，脆先在背地里痛快骂了孟开平八百回。直到小二将两大碗气腾腾、葱香四溢的鲜馄饨端了上来，他的怨气才被骤然截断。

思及此，王莲芳立时就想回绝，然而孟开平却幽幽继续：“若是不愿，便是瞧不上我了？”

刘基呵呵一笑，自然应。

王莲芳这厢劳神劳力半晌，好容易松泛来，侧首却见那活阎王竟去又折返，正不远不近地盯着他，当即吓一冷汗。

“……元帅您少时也是知贫病之苦的，师小她力主修建养济院与善药局便是为此。今日，没了我这一风烛残年的老叟并不可怜，只可怜天稚心。我死后，还望元帅您莫要再迁怒于旁人，更要延续师小的仁政之德。须知得民心者，必得天。”

那时，夕的光越过窗棂，投映在孟开平瘦窄孱弱的背上，一大片挥之不去的影牢牢拢住了他。年幼无知的他以为那仅仅只是一瞬，没想到那片影往后竟足足覆沉了他十六年人生。

“……”

此刻，孟开平一朴素衫，挽袖替他递了双筷，倒真似小友邀约忘年一般客气：“好酒不怕巷，佳肴岂嫌桌案陋？这摊虽不起，却传了叁代人了。论味，绝不逊于那烟雨楼叁十文一碗的‘金馄饨’。”

“哟，孟公，您倒许久不来了！”一旁的小二这会儿突然凑了上来，极：“方才光顾着抹桌，竟没瞧见您！怎么，今儿是带令尊来……”

他顿了顿，意有所指：“王太医急着回徽州，最多再于应天停留十余日。元帅日后怕是难见他了，若有言，还是早些代为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