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杭惶惶然觉得不妙,正起灯,却被孟开平止住了。她偏过,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腕,轻声地、一字一句:“缪将军受降张后城,发现整座扬州城只剩十八人家了。”
“……人呢?”她已经开始打颤了:“都逃城了吗?”
赵均用何人,师杭亦不知,不过她还是大致捋清了来龙去脉:“所以,现你们又将张明鉴赶了扬州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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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对上她澄澈的杏眸,好半晌,终于肃着眉目涩然:“青军虽劫掠百姓之财,但不过叁月便耗尽了粮草,不果腹。张明鉴以城为据,屠居民为……”
孟开平瞧了她在害怕,更不愿让她知这些残暴血腥之事,脆打断:“罢了,快睡,总归不是你该心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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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杭更不明白了,他们叛军又夺一城,难不是应该像攻破徽州时一般大加庆贺吗?见孟开平久不言,她思索片刻:“张明鉴何人?扬州城守将竟不是镇南王孛罗普化?”
男人的鼻梁很,廓毅,在月莫名显几分隽永气质。他突然伸手揽过她,叹一声:“青军首领张明鉴被擒,扬州攻来了。”
见他愁眉不展,师杭没由来也有些担忧。局势太,例如这扬州城,前日姓元,昨日姓张,今日姓齐,明日还不知姓甚名谁呢。即便他们此刻牢牢占据了上风,未必能保得久安稳无虑。
“不止是赶,他已被押往应天。”孟开平了,不过眉依旧皱。
“我要听!”师杭却不肯就此罢休:“孟开平,你说过不许我独坐楼,要让我见识这世之艰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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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杭从未见过孟开平这般郁郁态——男人怔怔望向的幔帐,眸光暗淡,似有千言万语抑于心底。论理,这些话她不该说,可她早就是他们营里的人了,再讲究也无益。
吃人,真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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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面庞。
“听闻你们那位平章大人用兵如神,麾将领个个骁勇。”师杭靠在他怀里,忍不住劝他:“更何况,扬州距此并不算太远。”
他曾对她说过,这世很糟,但应当不会更遭了。没想到现实总会给他狠狠一记当喝。
周遭昏暗死寂,明明还未到冬日,师杭只觉得后颈一阵寒,似有冷风拂过。
孟开平摇了摇,简略同她解释:“张明鉴麾青军以青布为号,百姓又称‘一片瓦’,党众暴悍,专事剽窃,聚众淮西。去岁,孛罗普化曾以元帅之位招抚,张明鉴反倒直接率兵攻占了扬州。孛罗普化逃至淮安,已为赵均用所杀。”
“天兵甲方殷,而淮右之军嗜人,以小儿为上,妇女次之,男又次之。扬州仅余十八,然张仍众数万,战二千余匹……”
据说张明鉴还把朱元璋派去的使者给煮了吃,连老朱都看不去这非人行为,立志速速将他逮到应天给砍了。后来青军归降朱元璋,某些人依旧继续这风气(比如围攻常州的时候),可见不一定是因为缺乏粮,有些人是吃上瘾了……
男人握着她的手,力之大,仿佛这世上只剩他们两个清醒之人。
“筠娘。”他这样沉声唤她:“其实很多时候,我也会觉得无能为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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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打仗其实非常血腥,绝不是电视剧上溅血那么简单。冷兵时代,那真是断肢飞,血能把人脸糊得啥也看不清,尸垒成小山,逮人就砍。至于亡国破城这,我只能说小孟主动请命来徽州,已经尽量将伤亡降到了最少。一将功成万骨枯,没有不血的革命。
“筠娘,以人为粮,这便是当今的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