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路上,虎凑到孟开平边,低声:“他分明是没想教你领兵,只盼你日后帮开广哥军务呢。”
“老爷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。”孟开平哼:“他偏他的,我练我的。总归小爷我志不在此,他还能拦着我上阵杀敌不成?”
“你就胡扯罢。”孟开平满心怨气,从没想过这一层,本不以为然:“凭什么大哥想啥就啥,我啥都得求着他?他若真偏心我,就该顺着我的意。”
一旁的吴九背上沉甸甸的竹篓,上斗笠,嘴:“照你这么说,还考个的童生!不如跟平学账目罢。他爹如今也不督他练武了,日日押着他拨算盘,可给他愁死了。你给他当个军中师爷,我瞧着刚好。”
他又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,什么之乎者也、利国利民、沧桑正,然而除了他自己没一个人听得懂,大家都只当耳旁风罢了。
从巳时到申时,少年们脚步不停,一路赶慢赶才终于在日落前了徽州城门。
“咱们没赶上好时候。自延祐二年朝廷恢复科考,至今一十一次,录取人数寥寥,更别提咱们这样乡野的汉人了。昌溪村近百年来没过一个士,连祝先生自己都未曾考中秀才,何况我哉?”阿毫继续。
孟开平不愿听这样的气话,当便反驳:“乡野又如何?那群贵族弟多是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。凭借着爹娘荣光作威作福,算什么真本事?只要你勤学苦练,定能胜过他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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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毫连连摆手:“不可不可。古人有云,‘士宣其义,必先读其书’。仅靠征讨未必能平定天,民心所向才是众望所归……”
“你可别酸文假醋的了。”吴九打断他,怂恿:“元廷不知哪日就亡了,到时你考上状元都没人认,还不如跟咱们一起从军。兄弟们生在一个村,死也死在一块儿,痛快!”
虎忍不住笑:“你怎会如此想?我的意思是他偏心你,怕你遇险丢了命。”
不提这事还好,一提孟开平就来火。他最烦文绉绉、糟糟的东西,见了账簿便脑发昏,几作呕,恨不得把算盘掰成两半。
他才十五岁,几乎看尽了往后余生,并不敢奢求人地,只求养家糊罢了。
阿毫的舅舅在渔梁镇的码撑船,码附近人来人往,生意也好,孟开平便提议去那儿落脚摆摊。果然只日落前后半个时辰,七八篓箬叶便卖了大半。
了。”孟开平宽他:“听闻有人古稀之龄还与你同考,总归不止一次机会,败了便再闯,无需过虑。”
虎知他当局者迷,面上也不再多劝,只敷衍:“是是是,我也觉得孟叔错了,大错特错……你这样的,待在哪儿气都不会顺,天生就该去沙场搏命。反倒是开广哥好,无论什么都能名堂来。”
“远不说,且说城中那位达鲁赤家的叁公。他比咱们年纪还小些,竟已过了乡试,福大人盼他多多磨练,便没允他参加十一考。可我看过他的文章,可谓之璧坐玑驰、神完气足,待后年十二考定然榜上有名。你赞我聪颖好学,实在赞错了人。”
这趟来原就是取乐的,手里有了铜板,少年们立刻张罗着如何销——吴九和
众人哄笑一阵,旋即都拎起竹篓朝山走去。
“你把我说得跟个嗜血似的,我可还没杀过人呢。”孟开平豪气云:“男人嘛,庸庸碌碌是一辈,战死沙场也是一辈,倒不如死得其所,轰轰烈烈!”
阿毫听了这话,依旧神颓丧,不抱希望:“去岁我虽过了县试,府试却落了榜,可见所学有限。科举之路漫漫,府试后有院试,院试后还有乡试、会试和殿试……天学千千万万,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中举呢?况且,我也未必有幸活至古稀。”
阿毫脚程慢,缀在队伍后,听见这句不由了汗:“未必未必……自古文臣武将相辅相成,缺一不可……”
然而,阿毫却摇摇:“平,你不走这条路,本不明白其中关窍。勤奋并不能弥补一切差距,就算贵族弟中十之八九不学无术,可至少也有十之一二与我一般潜心科举。他们不缺大儒教导,更不缺古籍钻研,家学厚,见识广博,即便我再活几辈也赶不上。”
阿毫听了也苦笑:“可饶了我罢,那些军粮械同四书五经本就是两回事。我肩不能提,手不能扛,恐怕在军中熬两天就要代了。”
“平,别怪我多嘴,孟叔这心偏得厉害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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