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：女子善怀，亦各有行(4/4)

“福晟是个好孩，最难得的是，他与阿筠志趣相投。”

她这般同夫君商议：“他俩在一棋都能消磨半日功夫，散时还依依不舍……福晟也是个书如命的，阿筠若嫁给他，他绝不会阻拦她学问。”

“你到底是为她挑夫君还是挑友人？”

闻言，师伯彦有些哭笑不得：“两个人过日，总不能一辈只谈风雪月，没有容人之心是万万不成的。”

“福晟同阿筠一般，自小被得太过，心不稳，私念过重。可知二人若有争执，必定无人肯低服，到时，难一人捧着一卷书互不理睬吗？”

“那也比日日争吵不休好。”杭宓当即反问：“徽州、杭州，乃至于金陵、大都，你可还寻得更好的人家？”

师伯彦不吭声了。的确，世家公里，福晟已经算是一等一的人了。

“阿筠对这桩亲事并无反，好歹福家又是知知底的人家。”杭宓定：“不论他待阿筠有几分真心，只要愿意给她面，尊重她的志向，便是万里挑一的好姻缘了。”

然而，天有不测风云，这厢婚事方才议定，一月后金陵便失守了。

杭宓骤闻噩耗，惊魂未定，师伯彦却连悲痛都来不及，立刻去信给师杭两家家主。

生不谢宝庆杨，死不怨泰州张。杭州如今陷于杨完者、张士诚两军争夺间，十室九空，不知究竟鹿死谁手。

祸事已经离徽州城不远了。

“夫人，早打算罢。”他放笔，皱眉沉声：“阿筠弱，弈哥儿年幼，必须为他们谋一条退路。”

“你不能死！”杭宓豁然站起，难以置信：“徽州兵壮，粮草充足，怎会……”

师伯彦摇叹，旋即拉着她走到书案后，又将笔置于她手中：“夫人，烦请速速去信于鄱。”

杭宓指尖发抖，半天不了笔。她不明白，怎么突然就被迫到了这一步？

“李家姑娘与你曾是闺中密友，她膝之符光现今率兵驻守鄱，旧日谊正是一线生机。”

师伯彦怜惜妻却也无可奈何，只得缓缓：“我此生向你许诺过叁件事——非你不娶，尽心为女，死生同往。前两件，我自认从未言过，至于最后这一件……”

“你莫说了，我亦不会言。”杭宓打断他，眸中泪：“你若决心赴死，我绝不独活。”

师伯彦早知她的心意，轻声劝：“那咱们的一双儿女呢？你与我一同赴死，他们如何能活？”

杭宓苦笑：“你若真想保全他们的命，就该立刻将他们送去鄱，而非虚留生路。六郎，我太了解你了，你的心中装着全城百姓，决计不此举，你会与叛军耗到最后一刻。”

他们的孩，不可凌驾于百姓之上，在城坡之前便闻风而逃。

“我对不住他们。”师伯彦痛心疾首：“他们是我的亲生骨血，实不忍绝其生路，但我同样不能替他们筹谋过多。”

“当年朱先生为阿筠相面，说她能平天，后来朱先生又言弈哥儿乃奇也，可惜血不华耳。我相信他二人另有一番造化，不至早夭于此。”

杭宓最终丢开笔，铿锵有力：“天地浩大，不如让他们自去闯。”